蓝星，蓝星（4）
七个半人
相比化机院的旱涝保收，清洗公司的风险不言而喻，撤职、降薪绝非说说而已。任建新首先放弃的是团委书记的职位，按照规定，党政干部不得经商，他必须在团委书记和清洗公司总经理间做出选择。其次，如果创业失败没有能力归还借款，他的科级职务将被撤掉，并且下浮一级工资；十几块钱的一级工资听起来不多，当年却是他全部工资的1/3。第三，他要以家庭资产做抵押，包括结婚时置办的一套家具，大衣柜、五斗橱、独角柜等，七七八八加在一起统共有48条“腿儿”。这些今天看来微不足道的代价，在当年却足以令人望而却步，尤其对于一个已经成家有了孩子的男人来说，跨越为人夫、为人父的角色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。
以此为担保，清洗公司获得了2万元借款作为启动资金。钱要得很难，迟迟不能划拨，花一笔结一笔，最终到账的只有1万块。
2800元装了一部电话，算上化机院原有的两部外线，这是第三部，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。
“啥还没干呢，先装上电话了！”
高贵的电话被装在工棚里——这是清洗公司的办公室，沿防空洞边上一个斜坡下去的两间不当不正的房子。外边一间用来停放保卫处的摩托车，里面一间做了清洗公司的办公室，防空洞做了库房。桌椅是从团委办公室搬来的；去院长办公室汇报工作，任建新先在兜里揣个空墨水瓶，临走时把办公桌上的墨水倒一半进自己的瓶子；稿纸翻到中线一劈两半；曲别针抓一把放进兜里；连笤帚都是从团委办公室“顺”来的……心里揣着憧憬，每天都很兴奋，蚂蚁啃骨头般东拼西凑置办起一个家。
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，最重要的家什当然是清洗装置。清洗的原理在于建立起一个循环系统，为了省钱，几个人自己设计、焊接了一套装置，一个大槽子加一个大罐子，通过泵进行循环；泵上安装阀门，可以进行正反向的重启和切换。组装当日下着雨，男人们挥汗如雨地干，团队里唯一的女孩小金给他们撑着伞；雾蒙蒙的玻璃窗边，很多双眼睛如探照灯般聚焦在他们身上……
万事开头难，但最难的莫过于团队的建立。一件事从跃跃欲试到付诸行动，这中间常常会流失一大批人，真正抡开膀子干的时候才发现，所有热情的参与、热烈的讨论都不见了，只剩下热闹的围观。
化机院是科研院所、事业单位，清洗公司是集体承包的三产企业，这两者之间要跨越的障碍实在太大了。原本住楼房，有明亮的玻璃窗、优越的办公和科研条件，现在要移居到一个低矮简陋的工棚，到处揽活儿找饭吃，如此强烈的反差很容易让人打“退堂鼓”。
最终，除任建新，6名共青团员加入了清洗公司，再加上院里派来的兼职会计，勉强凑起了一个团队，俗称“七个半人”。
